——记第四军医大学老教授李继硕
“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大脑意识还存在,我就不会停止工作。”一年前,第四军医大学85岁的老教授李继硕身患绝症卧病在床,仍坚持工作,每当家人、同事和学生劝他休息,他总是这样说。
2005年10月11日晚,李继硕教授生命垂危,出差在外的四医大基础部解剖学教研室主任李庆云闻讯匆匆赶到病床前。“教授听到我的呼唤,半睁半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老人家急切地、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我含着泪说,老师,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学科建好,把学生带好,把您未完成的事业干好。教授怀着眷恋之情,慢慢合上了双眼,安详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钟爱一生的事业。”一年之后,谈起当时的那一幕,李庆云依然声音哽咽。
李继硕,生于1920年9月,1941年3月毕业于长春医科大学,是我国解剖学专家。生前任第四军医大学教授、专家组组长,《神经解剖学杂志》主编。曾任中国解剖学会常务理事兼神经解剖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全军解剖学专业组组长。他长期坚持“镇痛机制的神经学基础”研究,发表论文约120篇,出版专著4部。获国家自然科学奖四等奖1项,国家科技进步奖三等奖1项,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军队科技进步二等奖6项,先后培养博士后2人,博士20 人,硕士30人。1989年,李继硕先后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荣获国家教委“全国优秀教师”、总后勤部“一代名师”等荣誉称号。
学科建设的“三个台阶”和“三个孩子”
新中国成立前夕,西北人民医药专业学校(第四军医大学前身)组建,从长春医科大学毕业的李继硕积极响应党的召唤,毅然参军,面对无实验室、无资金、无老师、无资料、无技术,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的状况,挑起组建解剖学教研室的重担。
李继硕常说,解剖学是医学学生学习的基础。人们公认的名医名刀无不得益于扎实的解剖学根基,医生如果缺乏对人体自身组织结构及其相关科学的深刻认识,怎能治病救人呢?所以,把解剖学科建好建强,为医学生成才搭建厚实的平台,成为他一生的追求。
李继硕提出将学科由“单纯的教学型”向“教学研究型”转变,由单纯的形态学向综合的神经科学转变,为解剖学的发展设计了三个台阶:从单纯的形态学到离子通道和跨膜信号转导的探索,从中找到深入研究的线索;由这些线索开展深入的分子生物学研究;他以探索镇痛机制为目标,以内脏初级传人途径为突破口,发现了三叉神经领域本体感觉中枢通路,填补了国际解剖学界百年空白。
人们都说李继硕在学科建设上有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标本陈列馆。这是他和同事们花了50多年时间建成的,这里拥有1420件标本。从陈列馆的整体布局到每件标本的具体摆放,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第二个“孩子”是《神经解剖学杂志》。他经常凌晨4点钟起床,拿上放大镜改稿、校稿。每一篇稿件,他都要反复看八九遍,不放过任何一个错误,并给每一位作者写出详细的修改意见,巴掌大的新华字典早被他翻得字迹模糊。该杂志已被评为源期刊、自然科学核心期刊,并向美国、日本等国发行和交流。第三个“孩子”是解剖技术楼。3年前,82岁高龄的他刚刚做了腰椎和颈椎两次大手术,但从项目审批通过,再到筹集资金、设计图纸、监督施工,每个环节都凝聚了他的汗水和心血。
导师无小节,处处是楷模
李继硕常说:“导师无小节,处处是楷模。”在教学研究实践中,在学子面前,他既是科学知识的传播者,又是塑造灵魂的工程师。
上世纪80年代末,在社会上下海热、经商潮的冲击下,校园里不少人嫌搞基础教学研究辛苦又不挣钱,有的想下海,有的找关系要求转到临床科室去。李继硕教育大家,要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他说:“墙外固然诱人,校内同样有宏伟的事业,我们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份职业,就应该无怨无悔。”
李继硕不仅关心学生的理论学习,还特别关心他们的实验进展,经常到实验室现场指导。史娟回忆说:“记得硕士研究生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为写好毕业论文,我要做大量实验,之前的结果又不理想,当时十分焦急。有一天,教授早早地出现在实验室,他边调试显微镜,边准备实验动物,看到我来了,微笑着说‘今天我来帮你找找问题’。我给教授搬来凳子,他却不坐,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做。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教授一会儿拿放大镜凑到显微镜下观察标本,一会儿又亲自帮我推针。就这样,教授陪了我整整5个小时。”
“士兵的岗位是阵地,教师的岗位在讲台”
李继硕忠诚于教书育人的神圣事业,一生都在三尺讲台上演绎着生命的精彩。2000年冬天,由于感冒引发肺炎,李继硕一连输了几天液也没退烧。眼看快到上课时间,教授急了,一再催促快一点输。
护士知道他血压高,劝他不要着急。可一转身,他就自己将输液阀开到最大,护士发现后调到合适位置,可护士走了他又调了回来,就这样反反复复,后来他硬要拔下针头,助手连忙劝他:“您这样很危险,已经有人代课了,您就安心治疗吧。”教授一听着急了:“士兵的岗位是阵地,教师的岗位在讲台,我们当老师的怎能轻易放弃讲台呢!”他一把将针头拔了下来,摁住渗血的针眼,拖着虚弱的身子,径直走向教室。
就如何授好课,李继硕教授根据自己长期的教学经验,提出了一套方案,要求教员在课前做到“四备”,即备思想、备内容、备方法、备教具。对一些经验不足的年轻教师,李继硕亲自找来一些与专业有关的基础书籍送到他们手里,还组织青年教师在一起备课,并让他们逐个试讲,从教学内容到教学方法进行一一点拨,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讲课。
李继硕上课历来以“形象好、口才好、板书好”倍受历届学员的称赞。2000年9月的一天,听说教授又要给本科生上课了,只能容纳200人的教室挤进了 300多人。当李继硕伴着上课铃声,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大家惊呆了,教授脖子上竟然带着硬硬的脖套,原来他是刚刚做完颈椎治疗就走上讲台的!片刻的沉默后,教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继硕总是忘我地工作着。几十年来,他常常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星期天和节假日从未休息过,一年要干两年多的工作。超负荷的工作使他积劳成疾,先是患严重的颈椎骨质增生压迫脊髓,使他左手活动受限,常常头疼、肩背痛。相继又患上了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
2004年年初的一天,李继硕教授像往常一样到科室参加实验,审阅稿件,指导研究生。工作到深夜,等他回到家时,已无法站立。经检查他患上肺癌。领导、医生和护士都让他住院治疗,李继硕却再三央求:“再等等吧!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再说。”此后,他每天依然准时来科室上班,常常是夜深人静时,还趴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
李继硕教授的办公室距离厕所不到20米,由于身患多种疾病,加之年事已高,经常来不及到厕所就小便失禁。为了防止尿湿裤子,他每天要准备好几个“尿不湿”和内裤。
去年2月,李继硕被迫住进了西京医院。这次住院,他和往常一样,又带了一大堆稿件和书籍,病房又成了他的第二个办公室。当他的学生、二级教授饶志仁去看他时,只见他一边打吊针,一边握着放大镜,专心致志地修改着《神经解剖学杂志》的稿件……随着病情的恶化,李继硕教授头不能抬,手不能动,但他还是坚持让助手把论文一段一段念给他听,就像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反复强调的那样: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大脑意识还存在,我就不会停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