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读南蛮先生的诗集《水》
让诗歌大白于天下!
南蛮先生的诗集《水》自序里只有以上八个字,剩下的全是空白。这与厚厚的646页,分九卷的诗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在我的阅读视野里从来都不曾读过这样精短的序,平生还是第一次,相信也是最后一次。我在想,凭南蛮先生的学识与才华并非不能写出一篇象样的序来,那究竟是何缘故呢?
诗歌中的“白”不是白色,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空白”,它是诗人去掉多余的修饰以最简单的语言和意象直接进入主题,同时在有意无意之中给读者留下的足够的想象空间。沿着这样的思路去创作现代诗歌,自然不是南蛮先生的首创,牵涉到所谓的流派不在本文的论述之中。
追踪溯源,诗歌中的“白”也不是现代诗人的专利,《诗经.召南.江有汜》中名句“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意思是:“大江自有分流水。这个人儿回故里,不肯带我一同去。不肯带我一同去,将来懊悔来不及”!还有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静夜思》,是幼儿园的启蒙诗,三岁的小朋友都能吟诵。
由此看来,这些所谓的“白诗”并非任何一位诗人信手便可拈来,它是生活化的,如果没有独特的体验与感悟,终究难以成诗,更别说要流传下去。一如南蛮先生的《母亲》:
我的母亲
端着一碗水
在老屋里进进出出
我的母亲不懂得儒家文化
也不懂得物理学
但我的母亲懂得
把一碗水端平
母亲端的这碗水,是诗中的境象,非常简单且生活化。母亲端的也许不是一碗水,它是辛劳,是温情,是质朴且厚重的爱。当然,还可以是更多,任凭读者去发挥个人的想象。“我的母亲不懂得儒家文化/ 也不懂得物理学”,实则非也,真懂的未必懂,说是母亲不懂,然而我们真正懂的又是什么呢?即便如此,就算母亲真的不懂,“但我的母亲懂得/ 把一碗水端平”诗写到最后才见真功夫。《人间词话》关于境象所言:诗之造境,必合乎自然,亦必邻于理想故也。我想此诗的成功之处正在于此。
我说诗歌中的“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白话”,有必要时还需借助一种朦胧的意象和贴切的比喻,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当我读到《二月桃花》时,我的眼睛刹时一亮,不得不佩服南蛮先生驾驭语言的能力。
二月桃花
露出明亮的牙齿
把我咬得
遍体鳞伤
我把《诗经》当中药
从春天服到夏天
才慢慢痊愈
一说到桃花,就让我想起诗经里的《桃夭》,将那美丽盛开的桃花比作待嫁的姑娘是非常贴切的。此诗非彼诗,然比喻却是一样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南蛮先生的桃花多了几分落寞与伤感。诗经《桃夭》里的桃花开得鲜艳粉红,姑娘嫁出去,定然使家庭和顺;桃子结得肥又大,定然使家庭美满;叶子浓密有光华,定然使家庭幸福。南蛮先生的《二月桃花》故事性更强,情节更为曲折动人,桃花是美丽盛开着的,姑娘是秀色可餐的,至于是如何“把我咬得/遍体鳞伤”?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一开始就点到为止,巨大的想象空间全部留给了读者。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将诗歌写成小说一样,还是将小说写成诗歌一样,都是一种境界。而此诗正因为有了第二节:“我把《诗经》当中药/从春天服到夏天/才慢慢痊愈”,从朦胧到清晰,诗意在层叠拓展的过程中显得更为饱满且感人。
我说诗歌中的“白”,也不是纯粹意义的“苍白”,它是有色彩的,时静时动且有美感的。李白的《静夜思》是也,南蛮先生的《黄溪》亦然。
“石头是河流的来稿/我们用眼光和脚步编辑它们/我们把一块块石头发表在手掌/河流把我们发表在河床”。当我们读到南蛮先生《黄溪》此诗的开头,你不得不被诗人独特且有些夸张的比喻所折服。中间两节以直白的口语描述溪水两岸人们劳动生活的场景,诗人心怀感恩对劳动人民的真实赞美。“这是四月/泥土里隐藏着许多种子/隐藏着许多胚芽/那些种子是不是孬种/那些胚芽能不能冒尖/这个四月便见分晓”,诗的最后一节收尾看似平淡,我们不难读到诗人满怀激情对劳动人民丰收充满期待。
南蛮先生诗集《水》终于出版了,在未成书之前,先生便急切地委托我将书稿里的大部分作品发到潇湘诗社的论坛里,因此诗集中作品我基本上都认真仔细地拜读过。
让诗歌大白于天下!是南蛮先生创作现代诗歌的一大主张,先生是这么宣传的,自己也是这么去创作的。诗集《水》中不乏有大量的优秀作品,让我受益匪浅。
然而,我始终认为:诗歌中的“白”,不是简单的“白”。
2014/7/9